休息過後,往前下行約五分鐘,來到有運動、娛樂設施的新樂園。
又走了五分鐘左右,至十字岔路口,一座涼亭端端正正蓋在當中,路牌顯示,左行可至聖道院、安坑焚化爐,右行則通往紫竹寺、興南路(可經春秋墓園而至圓通寺),皆不取,續行青春步道向上,經過一處名為清境的小農場。
前頭階梯下方是片青草地,一側的石頭生得古怪,如同金字塔,不知究竟出自天然,抑或人力。
另一側有塊表面平整的巨石,恰似一張大石桌,其周遭環繞著大小高矮不一的較小石頭,正好成為石凳,五、六個人正圍坐著。我無意湊熱鬧,逕越草地,步下階梯,到了彩蝶社區。數月後赫然發覺一個闊別多年的大學同學就住在這裡,她曾風光一時,如今景況堪憐,還曾上過社會新聞,令人不勝唏噓。
繞了一會兒,沒發現通往五城山、天上山的山徑,更無任何指標。這時一個中年女騎士停好機車,瞧我東張西望、一副鬼鬼祟祟模樣,問我有甚麼事,真可謂守望相助楷模。我向她問路,她也不知,推斷應是從社區後頭的小路過去,其實不然。次年重回此處,詢問路過的登山客,他指點應走便利超商斜對面的小徑。
按照登山客的指示,走了十來分鐘,果然找到前往五城山的路徑,也發現由該處另可走到圓通寺甚至新加坡,指標都是山友自力所為,接著返回彩蝶社區,在社區外搭公車下山,此亦屬後話,就此打住。
過青春嶺,一個原在休息的老頭起身隨行於後,並大放音樂,我煩躁立生,加快腳步疾行,好容易才擺脫,不意忘憂亭內另一個老頭也在大聲放送音樂,我無可奈何,不多停留,繼續前行,迎面而來的老頭也在幹同樣勾當,表情十分怡然自得,似乎頗沉醉於別人認作噪音的音樂中。來到一處懸崖,佇立崖邊,突然瞥見左下方枝椏間一團東西動了下,用望遠鏡頭觀瞧,是隻別名蛇鵰的大冠鷲,怎奈相機感光元件與光圈太小,此刻光線黯淡,拍出來的照片彷彿油畫,很具藝術風。
我好奇心大盛,入宮一瞧,原來這些都是等著換錢母的。所謂換錢母,即是投十元進土地公手捧的元寶裡,再摸摸他老人家的鬍鬚、柺杖及元寶,然後從他長袖內取出一元硬幣,裝在小紅包袋帶回家,據說有助於招財進寶,至少對廟方來說的確如此。
廟內熱鬧滾滾,民眾使出渾身解數來取悅窅冥難測的神明,以冀求個人的財富、平安、健康、名位、權勢、愛情、婚姻、子嗣,以及親友的財富、平安、健康、名位、權勢、愛情、婚姻、子嗣,以及……說到底,些微供品與區區十元跟買彩券一般,只不過是小小投資,起碼換得滿腔希望,而聚沙成塔,無數人的世俗願望造就了一間間規模宏大的廟宇寺院,而一座座的山頭接連被鏟平了。
自忖待上這麼一會兒,滿腔所存的並非希望,而是懸浮微粒,成了不折不扣的人肉空氣濾清器,再待下去,那還了得,也就循長梯下行,要打道回府。階梯甚長,擺攤賣彩券、飾物者不少,許多人正在試手氣,玩起刮刮樂,卻沒看到有誰中獎了,即使他們方才熱切地祭拜求財過。
經過財神殿與全球最大的土地公塑像,見到下方幾股狼煙冉冉高升,與山上宮中飄出的裊裊馨香結合,直達天際,融入霧霾中,灰煙散入尋常百姓家,那是幾攤賣烤香腸等吃食的。下到柏油路面回望,看到煙霧中鬚眉皆白的肯德基爺爺──不不不,這是土地公。
根據廟方提供的導覽簡介,南山福德宮始建於1736年,原是座以三塊石板砌成的小廟,直到二十世紀中葉起,才陸續擴建為現今規模。在1980年代,臺灣經濟成長達於一定程度,反而陷入瘋狂的競逐財富的強大漩渦中,大家樂、六合彩、股票蔚為「瘋潮」,搶劫案與金融犯罪頻傳,全民多想一夕致富,不願腳踏實地,有外媒以Republic of Casino(賭場共和國)來詮釋R. O. C.。如今臺灣經濟困頓之果,在那時已經埋下種子了,而當時的紙醉金迷,恐怕也使得下一代流於只想追求小確幸。話說回來,南山福德宮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迅速發展,或許可趁勢進軍餐飲業,推出富貴特快餐,並且把土地公和藹可親的笑顏設計成企業logo,每間店前都擺放塑像讓人隨時可換錢母招財,相信在華人圈內應該能把肯德基爺爺與麥當勞叔叔狠狠打趴在地。
錄音的廣播反覆宣稱停車場有免費接駁車可以搭乘,我按照指標走了過去,停車場外的工作人員一見到我,便指示我往裡頭走。停車場入口對面有輛中型巴士正要發車,我沒細想,快步過去,恰恰趕上,而且還有座位,剛要暗讚廟方服務真是貼心,不意這輛巴士把我載回山頂。我哭笑不得,閒逛一圈,到廟旁庭院坐下,聽背後遊客吹洞簫,兩旁之人喁喁私談,等待夜幕垂下,好按照原訂計畫觀賞夜景。
我沒帶腳架,空氣品質也著實不好,草草拍攝幾張,匆匆下至停車場另一側,綴在一條長長人龍尾端。這回學乖,詢問排在前面的人,確認是等待下山的接駁車。雖然路程不很遠,腳勤健人應該用不到一個鐘頭,即可走到山下的公車站牌,但一路得循多個髮夾彎往下,料想絕不會有人行步道,行人須與汽機車爭路,最好還是乖乖等車。等了半個多小時,搭上車至下方的停車場,再步行十分鐘左右至公車站牌,查詢公車資訊,發現有班車剛過,另班車未發,既然從此前途平坦,也就繼續邁步前往南勢角捷運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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